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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謹衣玉食》第18章

「湛湛,于情于理,我該對你負責,可嚴家不是好土,土下是一成不變的冷寂,我不確定拉你進來,能不能養得活。」

嚴謹玉繼續道:「我想著,若是這輩子你嫁不出去了,我再來接著。即便如此,當圣上說要給我賜婚時,我還是答應了,答應得毫不猶豫。」

我心里掀起驚濤駭浪。

原來并非我一廂情愿。從一開始,嚴謹玉不答應,這門親事便成不了。

自始至終,他都是愿意的。

是從什麼時候開始,他愿意接納我……愿意娶我的……我不得而知。

我只知道心里的酸澀逐漸被什麼取代,就像你全心全意喜歡一個人,剛巧發現,他從很久以前,也喜歡你。

嚴謹玉繼續道:「嚴家是一潭死水,我也是。湛湛,我要做的事太多,卻總是習慣于什麼都不解釋。有時候你誤會了,我便想著,你總有明白的那天。可我害怕了,再來一回,我受不住。」

他苦笑道:「證據拿出來的時候,我慌了。」

「即便心里說一千道一萬,知道那不是你,第一個念頭,還是想著怎麼將你從案子里摘出來,抹平痕跡。湛湛,古往今來,有多少案子是真真正正查得清楚的?我害怕,害怕因一群貪婪之徒將你推上風口浪尖。有時候,掩蓋比澄清更容易,我不再是那個剛正不阿的人了,我有了私心,并且甘愿為之丟掉心中公允,違背刻在骨子里的信念。那時候我很痛苦,不知所措。」

「我當時利用職權之便扣下了證據,準備變賣房產將賬填平,我是那樣自私又偽善,我害怕看到你失望的眼神,害怕聽到你離開我,我踟躕不前,生平第一次,嘗到了情愛所給予的錐心之痛。

「好在一切有跡可循……」

阿誠辦到了。

嚴謹玉也辦到了。

他們硬生生從不可尋的蛛絲馬跡里,找出了去年冬那批貨物的下落。

他聲音顫抖,「你知道我在驛站門外,聽見你喊我的時候,心里有多害怕嗎?你那樣脆弱的身板兒,輕輕掐一下都要養上很久,卻被王年……」他一時語塞,穩定了情緒,才一字一句道,「我忽然發現這輩子,再也離不開你了。如果你出事,我會徹底瘋掉。」

他一步步走來,蹲下身,小心翼翼地從背后抱住我,生怕我再次掙開他。

「湛湛,不要離開我,好不好……」

嚴謹玉哭了,雖然沒叫我看見,但是我知道他哭了。

我淚水不爭氣地往下掉,背著他嘟噥,「你傻啊……我死了你不正好去當將軍。」

嚴謹玉頭埋進我的頸子下,眼睫濕漉漉的,沒有說話。

我翻過身,抱住他,像摸一只大狼狗一樣,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。

原來他也會害怕。

我心軟得一塌糊涂,拍拍他的背,小聲說道:「你哭吧,我也哭了,一點都不丟人。」

嚴謹玉甘愿為我冒殺頭危險填帳造假,我還計較什麼呢。

他抱緊了我的腰,嘆息道:「湛湛,你真是……將我吃得死死的。」

我吃吃地笑,冒出個大鼻涕,「我從三歲就能吃死你,你還不承認。」

通州的夜晚,在吶喊和殺戮中,徐徐過去,遠處天光乍亮,破開暗沉的云層,雪下了一夜,終于停了。

驛站寂靜無聲,所有人都很默契地沒來打擾我們。

嚴謹玉側身躺在床外側,我縮在他懷里,心疼地扒開衣服,替他吹吹傷口。

「疼嗎?」

嚴謹玉搖頭,聲音干澀,「湛湛一吹就不疼了。

他奔波數日,明顯沒有睡好,還經歷一場惡戰,好不容易穩定下來,又被我激得傷心欲絕,此刻剛緩過勁兒,一句話也不多說,只知道盯著我看,只有在我問話的時候,答上一句,哪還有昔日朝堂上唇槍舌劍的威風。

我眼睛酸巴巴的,小心謹慎地給他上藥,埋怨道:「你一個文臣,整天打打殺殺的,不成體統。」

以往他不知這樣罵過我多少次,如今我回敬過去,嚴謹玉竟溫和地看著我,「公主教訓的是。」

嗐,這話真順耳。

我同他講起我在驛站的事兒,夸到小丫頭聰明能干,想帶她回京,嚴謹玉就淡淡聽著,偶爾乖乖附和幾句。

直到我感嘆又要麻煩小丫頭洗被子的時候,嚴謹玉冷了臉說,「被王年碰過了,扔掉吧。」

我出門在外,反倒養成了節儉的習慣,「好歹是慕將軍的一番心意,扔掉不合適吧。」

嚴謹玉一開始不解,隨后明白了什麼,驀地僵住臉,「你以為東西是他送的?」

我一愣,「是小丫頭說的——」

忽然住了嘴,小丫頭當時只說是「公子」派人送來的,我下意識以為是慕將軍,再一看嚴謹玉吃飛醋已經吃到了天上,忽然明白過來。

這貨心疼我,又怕我拒絕他的好意,便趁著晚上偷偷跑來送東西。小丫頭哪認識他呀,左邊一個公子,右邊一個公子,反正都是她不認識的男人。

我笑瞇瞇仰頭去親這個打翻了醋壇子的男人。

兩人幾日未見,又互相解開了心結,相思一觸便是無比熱烈,我臉頰發燙,正欲說話,忽聞見新換過的被子上清新的皂粉味兒,有點膩。

我皺眉,嚴謹玉發現不對,緊張道:「怎麼了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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